一笑

【江周江】绝弦

观看注意：
1.写的时候没考虑太多不过大概就是一个脑洞的他俩的故事吧。
2.我之前听到这个梗的时候觉得内心被射了一箭（。
3.对文里引用的典故如果感兴趣请戳这里 https://baike.baidu.cn/view/3067609.htm
4.鸡血产物，质量低下，请见谅。
5.作者对周泽楷和江波涛了解甚少，OOC硕大，请一定要谅解，万分感谢。【土下座】
6.有点狗血，观看时请带好强心脏。
7.我家水表在门外。最近没有快递来。和我谈人生5000G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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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关番外《先森，你听说过安利吗？》https://asmilekun.lofter.com/post/2805e5_a18d36

《绝弦》后记https://asmilekun.lofter.com/post/2805e5_3d191c5

时间轴三篇通用一个！年份是按照2013年作为10届推算而来的。

（不要在意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准备好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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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弦


时间这个东西，真的很微妙。
江波涛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但是对于他来说，时间一直是可急可缓难以捉摸的。
有些时候他坐在自己的寝室里开着电脑查看赛程安排的时候，会突然有些惘然。他经常在那一个瞬间想起自己第六赛季从贺武转来轮回，到现在作为副队长坐在轮回的寝室里查看赛程，跟着轮回一起杀进季后赛，名次拿过了，冠军也拿过了，好像也都只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
想到这里的江波涛往往会有些感叹，然后坐在他对面看书的周泽楷听到动静就会抬起头来用有些茫然的眼神看着他。
周泽楷那段时间养成了一个爱好就是看书。江波涛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突然就想这么干了，但是他知道周泽楷看书也不是为了什么提高自己的修养一类的宏大目标才看书的。周泽楷看书，完全只是一种兴趣和放松，江波涛觉得空闲的时间能够这样休息一下也挺好的，因此也帮周泽楷去市里的图书馆借了不少书回来。
不过他去之前问过周泽楷，问他喜欢什么类型的，枪王听了这个问题却好像有些苦恼，微微皱起眉头“嗯……”了好一会，才是摇了摇头。
这个“无所谓”，若是换了别人肯定是不懂的，但是江波涛是心神领会，于是很默契地给他各种类型的书都挑选了一两本。虽然S市的夏天让他汗流浃背地抱着一堆书回了轮回，但是自家队长看到书的时候微亮的表情和对他有些笨拙的“谢谢”还是让江波涛很开心。
除开比赛和训练的间隙，轮回的队员们能休息的时间其实并不太多，特别是在忙碌的常规赛和季后赛时期。但是一旦到了没有赛程的星期，两个人便会这样在宿舍里，坐在一起各忙各的。江波涛往往是打开电脑看看赛程，提前下载一下比赛的视频，关心一下最近的各种新闻，然后周泽楷便是坐在一旁，拿起一本书来看。等到江波涛忙完了自己的事情，关上窗口松一口气，然后百无聊赖地环顾一下宿舍，视线都会忍不住落在对面的周泽楷身上。
周泽楷看书的时候很安静。当然，平常的他也是很安静的，只是每当看书的时候，周泽楷的神情便是会变得很专注，微垂下的眼睫随着他的眼皮轻轻颤动，很是帅气的侧脸被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打亮了那么一块，背微微斜靠在椅子上，手指捻着被翻旧的纸张，力道不轻不重，空气里的粉尘随着他翻书的动作在阳光的照射下起舞。
每当看到这样的周泽楷的时候，江波涛都不忍感叹，安静的周泽楷有了这么一个安静的爱好，实在是不能更合适了。然后他往往都会起身去给队长泡杯茶，不动声色地将这一杯袅袅白烟放在周泽楷面前的桌子上。
然后他一抬头，就看到了周泽楷微皱着眉有些纠结的表情。
愣了一下，江波涛怀揣着一点猜测靠过去看，果不其然地看到周泽楷的手往书上的一个地方一指，唇抿了抿。
“哦，这个是郢。读影。”
周泽楷的表情一下子就放松了不少，唇还微微动着，好像是在重复这个字的发音，但是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江波涛这才想起自己没有注意对方今天在看什么，这才是往书皮上瞥了一眼，然后就不由得笑了一下。
由于他拿回来的书种类实在是太杂乱了，周泽楷可算是五花八门各类书籍都看了不少。小说，漫画，散文，古籍，游记，评论……江波涛甚至连食谱都顺手借了一本回来。因此，那些天如果看到周泽楷在看《小王子》，在看《安徒生童话》，在看《笑红尘》，在看《药用植物》，或者在看《带你游遍欧洲》，都一点也不奇怪。
而现在，周泽楷刚刚打开的，是《警世通言》。江波涛觉得有些好笑，是因为看到周泽楷这种逐字逐句都要计较的样子。刚刚那个字他看了一下，只是说“郢都人氏”，其实就算不会读也不至于影响到故事情节。但是枪王有的时候会有他特有的固执，所以江波涛也只是笑了笑，然后就没有说话了。
让他去纠结一下吧，多认识一个总是好事，比起兴欣那群文盲的求知欲，周泽楷可算是强多了。
回头去自己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江波涛在周泽楷对面坐下来，一边喝了几口一边将杯子搁下闭上眼养神。落下眼皮之后的黑暗让人不知道时间流逝的快慢，江波涛觉得自己养着养着好像就有些失去意识睡了过去，等他清醒过来睁开双眼的时候，第一个进入眼帘的便是与他朝夕相处的周泽楷一动不动注视着自己的那双眼睛。
“……不好意思。”江波涛又闭了闭眼，微微甩了一下头恢复清醒，“你看完了？”
“……最后。”周泽楷看着江波涛的动作，视线从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过。然后他想了一下，又开口了，“睡。”
“没事，我不困了现在。”知道对方想说的是“困了就去睡”的意思，江波涛冲着周泽楷笑了笑，坐直身子。“看的怎么样了？好看吗？”
“嗯。”
周泽楷见江波涛已经清醒过来，这才是收敛了些将眼神落回了书上。江波涛记得，《警世通言》是很多个不同的故事，而看样子周泽楷应该已经把第一个故事看的差不多了，此时正在用那双眼睛慢慢扫着最后一点文字。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清醒了一下，江波涛仔细看去，居然发现周泽楷的唇又微微动了起来，好像是很想念个一句什么，心里不由得一喜。
“嗯？怎么了？念给我听吧！”
虽然周泽楷不善言辞，但是如果能够多念念书，肯定对他以后与人交流会很有帮助的。江波涛这么想着，不由得还是有些高兴，身子也往前靠了靠，有些期待地看着周泽楷。
周泽楷本来只是想默读，没有打算读出声的。但是他一抬头看到江波涛的表情，顿时就有些犹豫，视线在江波涛和书之间迟疑地来回了几次，然后见他一抿唇，像是有些艰难地开口了。
“历尽……”
江波涛耐心地等着。周泽楷又抬头小心地看了他一眼。
“历尽…………”
像是卡壳的录音带一样，周泽楷的极限好像也只能是将这两个字说完了，此时此刻表情更加是像个考差了的学生一样，看着江波涛的眼神里不由自主地带着些歉意和难过。江波涛看着周泽楷自责的样子，叹口气笑了笑。“好了，不想说就不说了，别自责。”
“……嗯。”
周泽楷看了下手上的表，然后将书合起来。江波涛看到他的动作才是恍然，两个人已经休息了一个多小时了，一会就要去训练，这也将自己的电脑关掉了。
等到两人都收拾完毕准备出发的时候，江波涛一边打开门，一边才想起问问周泽楷刚刚看了什么。虽然周泽楷不爱说话，但是这样看完书之后和江波涛讨论讨论的情景，还是经常出现的。当然了，大部分时间都是江波涛在说在问，然后他就默默地点头或者回应一下，权当是发表意见了。
这次却是令江波涛很意外，因为周泽楷听完了他的问题之后微微抬了抬眉毛，往常只会回应书名或者嗯哦两句的他就这么停下去训练室的脚步，站定了，看着江波涛。江波涛也跟着他停了下来，偏了偏头有些奇怪。
然后他看到周泽楷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吐出两个字：“伯牙。”
紧接着又用那只手指点了点江波涛的胸口：“子期。”
“啊，看了伯牙子期的故事啊。”江波涛笑了，“高山流水挺好听的，有时间我找给你听听？”
“嗯。”周泽楷点了点头，然后往江波涛身边站了几分，不动声色地将这段空隙填满，和他一起肩并肩地继续往训练室走。

那个时候的江波涛已经意识到时间的车轮行驶的速度有多快，但是他却没有想到有那么快。他用眼角余光去看如今和自己如此熟悉亲密，肩并着肩走也丝毫不奇怪的周泽楷，都还能想起两人当年第一次见面时候对方有些防备的样子。
那是什么时候呢？嗯，江波涛想起来了，那次是荣耀职业联赛第六赛季全明星周末的时候。
当时很巧合的，轮回和贺武的酒店安排在了同一家，也因此江波涛晚上下楼准备去买点东西的时候，就正好撞上了在大堂里瞎转悠的周泽楷。
抛开别的不说，周泽楷的外形出众，实在是不会让人轻易忘记。也因此，江波涛走出电梯的时候，看到大堂门口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来，犹豫一会又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表情纠结的周泽楷，也只是迟疑了几秒钟，就明白了对方是谁。
好像遇到了什么问题？
江波涛这个人，不说别的，生性就十分热情，也很善良，乐于助人。所以，就算是自家战队未来潜在的对手，他也丝毫不会吝啬。几步走上去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意料中地看到周泽楷停下动作抬起头来看着自己满脸疑惑的样子，江波涛冲着对方笑笑。
“我是贺武战队的江波涛。放心我不是什么疯狂的粉丝……你在找什么？”
“…………。”
周泽楷没说话，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迟疑，好像不能马上就能信任面前这个人。江波涛看他没说话，想了一会，又开口了。
“酒店干洗部在左边第一家，礼品部在左边第二家，会议室在二楼，娱乐厅在三楼，小超市在外面，出门右转……”
周泽楷眨了眨眼，嘴唇微抿起来。江波涛看到对方的表情，不知怎么如同恍然大悟一般，脑海里飞速地就跑过去了一个想法。
“……你是不是想给你队友买点小礼物什么的？”
说完这话，不仅是站在他面前的周泽楷愣住了，连江波涛自己都愣住了。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明明周泽楷一句话也没说。
江波涛也看过轮回的比赛，从很多小细节就可以看出轮回队友们的关系其实挺融洽的。但是，可能是因为周泽楷不爱说话的缘故吧，因此和队友们的沟通大概就少了一点。现在周泽楷一个人在大厅里晃荡，也没有队员陪着，肯定不是因为感情不好，那么大概就是他自己偷偷跑下来的了。
这是江波涛脑里仅有的一点推理。然后呢？然后……然后就是直觉了。
他觉得自己能够感觉得到，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是什么样子的。——当然，这感觉以往从未有过。
看周泽楷的表情从刚刚的防备变成了惊讶，江波涛咳嗽了一声，权当是缓解一下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然后伸手给周泽楷指路。“礼品部就在那边了……我去买饮料，你慢走啊！”
他刚转过身准备往外面走，就听到身后的周泽楷，竟然破天荒地说话了。
“……你……”
“嗯？”
回过头，看到周泽楷微张开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眉头也微微皱起来，好像在很努力很努力地措辞。江波涛等了半响，看到周泽楷如此痛苦的样子，还是不忍心。
“你想让我跟你一起过去？我去买了回来就跟你一起去，等我一会？”
“…………嗯。”
周泽楷总算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点了点头。
踩着不急不缓的步子出酒店去外面的小超市给队员们买了饮料，江波涛鬼使神差地，最后还是多拿了一瓶。等他提着袋子回酒店大堂的时候，果不其然地看到了站在那里等他的周泽楷，脸上的表情比起之前明显松动了很多，看到他来了，竟然还微微笑了一下。
后来，两人一起逛礼品店的时候，江波涛才明白了周泽楷叫他来帮忙的用意，因为如果让周泽楷一个人来买，估计店员最后会精神崩溃。挑选的期间周泽楷都一言不发，但是只要他的眼神在商品上面流连那么一下，身边的江波涛就会很及时地说一句“麻烦把那个蓝色的拿下来给我们看一下，哦，还有那个黑色的”，让他一句话都不需要多说。
江波涛觉得直到周泽楷掏了钱包付了帐，对方都还有些沉浸在刚刚发生的事情中不可自拔。两人一起坐了电梯，在不同的楼层道了别，出门的时候江波涛才想起，自己往袋子里掏了掏拿出一瓶饮料递给周泽楷，没等对方说话就笑着走掉了。
后来轮回俱乐部发来的邀请有些迟，但是还是让江波涛很是惊讶。当然，两人分别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并不知道，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是他加入轮回很久以后了，轮回队员们七嘴八舌地跟他说的。据说那晚回屋的周泽楷直接去了经理的房间，打开门果不其然看到轮回众人在经理房间里面打牌聊天插科打诨。经理那次顺道跟着过来办事，因此跟大家也住一起。将手上的礼物散了之后，周泽楷冲着经理，只说了三个字。
“江波涛。”
“嗯？”
经理有些茫然，旁边正兴冲冲拆礼物的杜明凑个头过来插话，“江波涛？贺武那个？他干嘛了？队长他欺负你了？我们揍他去！”
“他…………”
周泽楷说了这么一个字，然后便是陷入了片刻的思考。但是旁边的队员们可都没闲着，吕泊远此时也凑了上来，“什么！欺负我们队长！兄弟们抄家伙！”
周泽楷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握着的饮料，又想了一下，才是对经理吐出了剩下的两个字。
“……懂我。”
至于后来对江波涛进行了多久的考察才决定将他挖来轮回，江波涛不知道。但是，当他知道是周泽楷主动提出的时候，心里还是不由得有些惊讶，然后一回头就看到周泽楷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好奇和询问。江波涛笑了笑，把凑在他身边七嘴八舌的杜明吕泊远方云华吴启等等全都赶回去训练了。

时间的车轮又加速滚动了起来。后来的日子仿佛击穿岩石的水滴，一点一点向下坠落，带着些许跳跃的节奏感。不论是和大家一起训练，江波涛如同传声机一般帮周泽楷做战术部署，还是杜明又在一旁念叨着他的柔女神，吕泊远多练了半小时没关训练室大门第二天被训，又或者是大家前一天晚上熬夜第二天飞机上睡成一滩烂泥，比赛胜利之后一起出去聚餐吃烧烤，日子都过的太快。
江波涛觉得自己就像坐在这辆马车上，身旁的景物都飞速地向后奔跑着，但是自己每每在沙发上睡着时，周泽楷盖在自己身上的那床薄毯温暖的温度，都一直没有消失过。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十年了。这十年里，有过欢笑，有过泪水，有过不甘，有过懊悔，也有过骄傲……这些零碎的水滴变成了一颗颗珍珠，江波涛将它们串起来，回忆了一番却还是发现自己最难忘的就是以前那电梯门打开的一瞬。
游戏可以打一辈子，但是比赛却不能打一辈子。江波涛退役的时候显得很平静，竟然有些意外地沿袭了周泽楷的风格，整个发布会没有多说什么话，不过脸上还是一直带着微笑。
之后没有过多久，周泽楷也退役了，丝毫不在江波涛的意料之外。昔日枪王的风范如今已经没有任何一个荣耀粉会忘记，而大家除了为其落泪，更多的还是祝福。
然后江波涛便是投身于茫茫的人海之中。
他们这些个职业选手，除了打游戏，好像还真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了。好在江波涛善于与人沟通，因此找个工作还是比较容易的。先在人力资源部门慢慢地学习，他又很上进，因此后来一路慢慢爬上去，脚踏实地的江波涛也没有太为自己的工作生活犯过什么愁。
只是有些时候，他一个人回到毫无生气的家中，看到安静关闭着的电脑，还是有些感叹。
周泽楷退役了之后也还是和江波涛保持着联系。当然，退役之后江波涛换过一次号码，当时记的匆忙，并没有给每个人都发个短信通知一声。但不知道周泽楷是从哪里搞到了他的号码，还给他打了过来。
那通电话，如果旁人要来听，一定会觉得是最古怪的通话，因为沉默占据了大部分的时间。江波涛听到对方一个“你”字之后就又沉默了下来，一边觉得有些好笑地约了周泽楷出来见面，一边挂掉电话感叹了一下，周泽楷还是以前的那个周泽楷。
后来两人见面之后，才是以正常的频率联系了起来。那次江波涛远远看到穿着大衣戴着他以前送的围巾的周泽楷站在商场门口等他，不知怎么的就和酒店大堂里等他的周泽楷重合了起来。
周泽楷真的一点都没变，就连见到他的时候，表情和十年前都是如出一辙。
后来江波涛继续过着他的日子。他也知道周泽楷自退役之后便是接了不少广告的活做，等这一切都忙完了，又因为他帅气的外表，周泽楷便当起了平面模特。江波涛一边忍不住感叹人虽然都是人但是有些人就是有天生的优势，一边又在电话里面叮嘱周泽楷要记得按时休息按时吃饭。电话那头的周泽楷只是嗯了几声，但是江波涛能够想象的出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认真点头的样子。——如果是两人面对面说话的话。

如果说那十年打荣耀的经历是江波涛人生中最出彩的一次冒险，那么十年之后，江波涛就得回到大部分人所经历过的轨道上。虽然有着以前积攒下来的年薪，日子过的并不艰苦反而是很舒适，但是每天早起上班，到晚上加班一身疲惫地回到家里，去应酬，喝酒，吃饭……或许是玩荣耀时候的那种不服输的劲儿转移了吧，江波涛这些方面都做的很出色。但是时间此时此刻却变得顽皮起来，平时除了与周泽楷打打电话聊聊天以外，其他的休息时间仿佛都像是捉迷藏一般躲起来了。
有一天他开着车等待一个红灯的时候，一边揉着头一边看着旁边地铁口涌出的人潮，人们衣着不一但都面带疲惫地穿过十字路口，江波涛就突然觉得很累。
他觉得是时候留下一个人在自己身边了。
后来的事情就发生的很顺理成章了，上帝早就已经将每个人的剧本安排妥当。遇到那个人，相识，相恋……等到江波涛手上拿到刚印好还有些温热的喜帖的时候，他站在印刷店里都还有些恍惚，就像当年一样。
应该发请帖的，都已经发好了。至于周泽楷，是最后一个。
这次两人见面的时候江波涛先到了。等到周泽楷匆匆赶来，他才发现周泽楷的头发剪短了不少，应该是工作需要。周泽楷推开店门看到冲着他挥手的江波涛，脸上也是很明显地一亮，然后走了过去，落座。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一如既往是善于沟通的江波涛来点菜，也一如既往地点了很多周泽楷喜欢吃的。酒过三巡，周泽楷依旧是不说话，江波涛依旧是那个一直在说一直在问的人，他只是在那里看着江波涛，认真听着，时不时点个头嗯一声。但是江波涛感觉得出，周泽楷见到自己，很高兴。
或许是对方的这种情绪感染到了自己吧，这么回头一想的江波涛也突然发现自己的确很久没有和周泽楷这样一起吃饭了，这些天忙碌的精神也因为看到了对方而放松下来。两人这一顿饭，便是吃了很久。等到出店门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到底了。
因为江波涛当时选址的时候就将两人吃饭的地方选在了周泽楷家附近，因此他只需要走一截就可以回家了。江波涛呢，是打算陪他一路，然后自己再开车回去。两人肩并着肩在安静的路上走着，路过河滨公园里一个又一个亮着的路灯，江波涛这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找周泽楷的目的，于是停下脚步打开了自己的包。
周泽楷看到身边的江波涛停了下来，也跟着停下来了。他看到江波涛从包里掏出一个东西，然后递给自己。
“…………？”
接过那张有些硬的卡纸，因为光线昏暗周泽楷并没有看清上面的字。他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江波涛，然后往旁边的路灯走了几步，借着灯光展开它来，同时也听到了江波涛说话的声音：
“我要结婚了。”
灯光太昏暗，喜帖上的字就算被照了个清楚，也惨白惨白的。江波涛等了半响，也没等到周泽楷的回应，一边喊了一句一边往前走了一步，却只看到本是呆立着的周泽楷刷地抬起头来，看着自己，那张帅气的脸上却满是震惊，和一些更加复杂难以形容的表情。
“你……”
和什么呢？江波涛不太敢想，因为当他看到周泽楷的表情的时候，也不由得愣住了，话也就这么说了一半。他以为周泽楷会很替他高兴，却没想到周泽楷居然是这样的表情。
是因为自己没跟对方提过吗？也是，最近很忙，都只是通过电话，很久没能出来面谈，所以难免会震惊吧……
想到这里，江波涛便是有些释怀，于是轻轻咳嗽了一声。“嗯，就这段时间的事情，以前我没跟你讲过吧。其实，是……”
还没等他话说完，周泽楷居然出声打断了他。这个事实已经让江波涛不能更加吃惊了，因为以前周泽楷从来没有主动出声打断过别人的话。然后他才悠悠回转反应过来，刚刚周泽楷打断他的话，是三个字。
“……为什么？”
晚上的河滨公园很安静，因此周泽楷这三个字，虽然说的并不大声，甚至有些艰难，江波涛也还是听的清清楚楚。但是听完这三个字的江波涛也愣住了。
“为什么？什么为什么？”
和周泽楷相识了十年，如今的江波涛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了解周泽楷了。以前，又何曾有过这样的场景？周泽楷说的话，他竟然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吗？久到，我已经不明白周泽楷了？
还没有等江波涛回味过来周泽楷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周泽楷便是做了一件更加让他吃惊的事情。他几步走到江波涛面前，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便是手臂一伸，将他往自己的怀抱里一带，抱住了。
江波涛一头撞过去的时候还在片刻的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之后两人的胸膛紧紧相贴，他觉得就算隔着两层衣料都能感受到对方强有力的心跳声。他还感觉到周泽楷现在的情绪波动很大，因为他把自己死死地抱着，甚至弄得他有点喘不过气。两人的身高差距并不大，因此江波涛也能听到周泽楷在自己耳边深呼吸想要压抑情绪的声音。他正迟疑着动了动手臂，周泽楷却是又开口了。
“……不要走。”
“走？走哪里去？我没有走啊泽楷。”
“………………不要走。”
江波涛听到对方的声音里竟然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心脏也不由得被捏了一把。他和周泽楷认识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到过对方这样说话，甚至在话语里还带着一些恳求的意味。他将手抬起轻轻地拍了拍周泽楷的背，像是安慰一般，又抚了一下。
“我不会走的，虽然她不是S市的人，但是结婚之后我还是会呆在S市的，这个你不用担心，以后还是可以经常见面的啊。对了，以前我住的地方你来过几次，知道是什么样子吧，你老是撞到头。不过之后我就搬新家了，到时候请你来做客呀。”
他还记得以前周泽楷有的时候会去他家做客，虽然和两人在外面碰面差别不大。周泽楷以前经常忘记江波涛家的橱柜比较矮，一抬头就会撞到，但是他仍旧对江波涛家里的一切东西感到好奇。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帮忙做点饭菜，然后两人一起吃掉。
新家的橱柜，江波涛特意有叫设计高一些。他想，这样的话周泽楷下次来就不会撞到头了吧。
周泽楷听了他这一番话如同如梦初醒，全身一僵，然后极其缓慢地，将江波涛给松开了。
后来两人回去的路上，周泽楷都一言不发，只是表情有些呆滞。江波涛有些担心他，却没想到周泽楷只是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转身便进了住宅区的大门。
江波涛结婚的那天，他还有些担心周泽楷不会来。轮回以前的队友自然是请了，杜明吕泊远他们依旧在旁边吵吵闹闹调侃江波涛，过了这么多年也没见成熟多少，然后才是看到门口进来的一身正装的周泽楷，异口同声地招呼起来。
“队长！”
“哟队长来啦！”
“队长都请到了？江副队你有点厉害啊我们都好久没见过队长了！”
江波涛有些迟疑地上前，却没想到周泽楷并没有摆什么脸色，反而是冲着他微微笑了笑，抿了抿唇，说：
“恭喜。”
然后，就算结婚仪式开始了，新娘和新郎一起走上前去，念了誓言，又相互亲吻，周泽楷都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后来的日子便是按部就班，过的也算不紧不慢。娶了娇妻，搬了新家，江波涛终于能够感受到家里一些生活的气息。而且回家之后，也可以有人和自己聊聊天，每天都能实在地感受到自己身边人的存在，江波涛还是觉得很开心的。
当然，生活不会一帆风顺，他也不是没有同妻子吵过架。每次吵完架之后他去阳台抽烟吹冷风，都会忍不住怀疑起自己来。明明自己是个善于与人沟通的人，为什么还会发生这样的问题？然后他就会突然想起，像周泽楷这么沉默的人，好像也没有跟他吵过架。
是因为自己善于沟通吗？
不，他想了想，才突然明白自己真的就像子期一样，懂的其实不是琴，而是伯牙。
结婚之后江波涛并没有和周泽楷断了联系，但是不知怎么的周泽楷好像忙了起来。很多时候他打电话过去，都没有人接。偶尔的几次，电话终于接通了，但是对面周泽楷的声音里却透露着几丝疲惫。江波涛听着有些揪心，便是一如既往地叮嘱他好好休息，电话那头的周泽楷便是沉默半响，回他一句“好”，便挂了电话。
这一来二去的，江波涛忙起来，便很久没有打过周泽楷的电话了。
之后江波涛升过职，妻子也换过工作，两人甚至自己搞起了一点小生意，这忙起来可就算是昏天黑地了。因此他有一天早上因为肚子疼而晕过去的时候，他都还以为只是小事。
很多事情他是后来才知道的。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病房里了，睁开眼是满世界的白色。感觉到自己的左手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束缚住了，江波涛微微转动了一下头，便是看到了趴在床边睡着了的，已经大半年没有见到的周泽楷。
周泽楷好像很疲惫，睡得很沉。江波涛看着他的身体微微起伏的样子，还是忍住了没有叫他，虽然他的心里抱着一大堆的疑问。比如他到底是得了什么病了，怎么肚子疼就晕过去了，还有为什么周泽楷会在这里，谁告诉他的，公司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吗，妻子现在还在担心吗……
等到周泽楷醒来的时候江波涛正看着天花板沉思，然后他便是感觉到手上一紧。转过头去，看到周泽楷那双注视着他的眼睛。江波涛笑笑。
“我没事。”
“…………嗯。”
江波涛感觉手被攥的更紧了。他笑着摇了摇头，“真没事，这不是好好的吗。”
没有等两人多说些什么，病房的门嘎吱一声就开了。听到动静的周泽楷扭过头去，看到进屋的江波涛的妻子，便是站起了身来冲着对方点了点头。
“波涛，好些了吗？还难受吗？”
自己的妻子几步走上来，侧过身去小心地掀开被子准备查看一下江波涛的伤口，江波涛便是感觉到一直攥着自己左手的周泽楷的手，不动声色地松开了。等查看好了，她才是叹了口气。
“你真是吓死我了，一住院就住了这么多天。之前是不是又没有按时吃饭？你这是胰腺炎啊，差点就有生命危险了！”
“嗯……我现在不是没事了吗。别担心。”
悄声安慰着自己的妻子，江波涛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周泽楷。他心里还有很多疑问没有答案，而且大半都是跟周泽楷有关的。但却没想到周泽楷只是沉默着，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冲两人礼貌地点了点头，安静地离开了。
“他是你的朋友吗？”
“啊……是我以前打荣耀时候的队长。”
“长的挺帅气的呀，不过不爱说话吧。之前在手术室外面等你的时候，一句话都没说呢。”
在妻子三言两语的叙述中，江波涛才知道，自己是因为饮食不规律加上应酬喝酒太多而导致了胰腺炎。至于周泽楷是怎么知道的，她也不太清楚，她想大概是因为他昏迷的那几天她和江波涛的队友联系过。但是周泽楷来的很快，也很慌张，紧闭着暂时不允许访客的病房里正在为江波涛做检查的时候，她就看见周泽楷一直守在门外，嘴里反复地念着三个字。
江波涛。
后来江波涛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他也和她一起在外面等，不过却一言不发，直到江波涛被安全地推出手术室。
等到江波涛的身体养好之后，他拿起手机才有些懊悔地发现自己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周泽楷了。时间的魔力如此之大，大到他拿起手机看到那个号码，竟然觉得有些陌生。有些忐忑地拨号打了过去，却没想到听到的是亲切的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证再拨……”
江波涛呆住了。然后他又像是机械化了一般拨了几次，得到的依旧是一样的答案。等他在周泽楷家门口敲了好几次门却没人应答，拨通电话却还是那样的答案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和周泽楷的唯一联系，好像就从此断开了。

时间的车轮不会在意你是谁，它只会不停地向前奔跑，然后将你无情地碾压。等到过去了两三个月，江波涛才是有些坐立不安地开始四处打听周泽楷的联系方式。他找的过程中，不由得回忆起以前周泽楷给自己打电话的事情，然后就忍不住地想，不知道周泽楷当时到处找自己联系方式的时候，是不是和自己现在一样的心情。
打了三四十个电话，到处问了不少的人。可惜很多人都好久没有见过周泽楷了，江波涛甚至到后面，退而求其次，只求打听他最近过的怎么样，已经不求能够拿到他的联系方式了。
好在，打到第四十二个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的叶修给了他答案。
“小周？”叶修那头有些吵闹，好像正身处闹市，“前几天在Q市见过他一面。”
“叶神你见过他？”江波涛听到这消息一惊，本是靠在沙发上的身子顿时坐直了。
“嗯，之前在Q市医院巧合遇到，然后一起吃了个饭。”
“医院？他怎么了？”江波涛抓住了最重要的词。
“哦，你放心，他没什么，他那天是去体检的。”叶修叹了口气，“小周现在蛮厉害的呀，是做平面模特吧，好像已经不仅仅在S市做模特了，现在已经算是全国跑了。”
“是吗……”
“他接下来好像还要出国去拍海外吧。不过我觉得就小周的话，在国外发展一定也还是不错的。”
“是吗……”
江波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当听到周泽楷现在的消息的时候，自己就像个卡壳的录音带一样，只知道重复这两个字。
“不过比以前更不爱说话了……现在甚至能不说就绝对不说话了。但是大概现在的少女们都喜欢他这一型的吧？”
“是吗……”
“怎么，你们这么多年，没联系过？”叶修那头的声音又有点含糊，好像信号有点不好。
“没有……”江波涛说到这里，有些无力。应该怎么说呢，自己太忙？没有联系？
“你要真担心你自己联系他去。一会号码发给你。”
“嗯……谢谢你啊叶神。”
“哎，我还是觉得你是唯一懂小周的人啊。”叶修在那头不知所谓地叹了一句，声音不是很大，但是还是被江波涛听到了。江波涛举着电话，眼神看着外面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里飞舞的粉尘，也喃喃了一句。
“像伯牙和子期那样吗？”
“嗯？伯牙子期？”叶修听了这话却有些疑惑，然后江波涛便听到叶修身边有人在跟叶修讲着什么，伴着叶修几句“哦”“哦”“原来是这样”，然后叶修又拿回电话继续讲了。
“伯牙子期……确实挺像的，你们俩。”
“不管怎么样，谢谢你了，叶神。”
“客气什么。”
电话挂断之前，叶修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问了江波涛一个问题。江波涛听完，沉默了很久，然后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叶修叹了口气，然后挂断了电话。
拿着周泽楷的手机号，江波涛从下午犹豫到了晚上。他不知道现在周泽楷到底走了没有，也不知道打过去之后，应该说什么。如果自己都不知道说什么了，那两个人打电话的时候不就会相顾无言吗？
说，谢谢你之前赶过来？还是说，我还在这里，并没有走开，为什么你反而离开了呢？
想了太多江波涛的脑子里也有些混乱，他一不做二不休地干脆摁了手机打过去，硬着头皮默默地听那冗长的通话声。
咔哒一声，电话被接起来了。
“喂……？是泽楷吗？”
江波涛一开口就有些急促，但是却没想到那边一直沉默着。他知道周泽楷一贯听电话不爱说话，但是他这次等了很久，那头才传来一句，“嗯。”
江波涛听到对方的声音，感觉自己悬在心头上的石头才终于落了地。然后他就有些局促起来。说什么呢？
“你……还好吧？最近？”
周泽楷没说话，过了半响，才回答。“嗯。”
“你现在已经不在S市了吧？我听叶神说，你之后要出国去拍摄啊？”
“嗯。”
“去哪里？什么时候去？”
江波涛这两句话没有多想就问了，然后还有一句话他想问，但是被他生生压下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那头这次沉默了很久。江波涛握着手机，然后才听到周泽楷轻轻地说了两个字。
“明天。”
最后，自己说了些什么，是怎么挂掉电话的，江波涛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听到周泽楷那两个字之后，大脑一瞬间的空白。这么多事情，这么重要的事情，周泽楷没有跟他讲，甚至连换了联系方式，也没有告诉他。
时间这个东西，真的是太可怕了，让他们相遇，相识，相知，又慢慢形同陌路。
就这样吧。
江波涛看着手机里周泽楷的号，直到手机屏幕自动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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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终结算，江波涛贡献很大，于是公司发了丰厚的奖金，也豪爽地放了他一个长假。
他在家休息了几天，然后被妻子缠着说想要学习打荣耀。他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对荣耀感兴趣的，不过看对方坚持的样子，他也只好无奈地笑笑，打开电脑来教她。
书桌旁摆着妻子早上刚买回来的杂志，江波涛还记得，妻子拿着它回来指着封面朝自己嚷嚷的样子。
“你看，这是你的那个队长吧！”
“啊……好像是的。晚饭吃什么？我饿了。”
后来因为她需要一点资料，江波涛去了一趟S市的图书馆。跑到三楼去找妻子要的书，却在旁边的书架上，不经意地发现了当年他借走的《警世通言》。
江波涛半带着好奇心将那本书抽下来打开看，里面插着的借书卡，过了这么些年，自然是早换成新的了，因此也没有他的名字在上面。
然后，他又往后翻了几页，跳过第一个故事的开头，他终于看到了当年周泽楷念的那个句子。
那个周泽楷尽了最大的努力，想要念给他听的句子。

历尽天涯无足语，此曲终兮不复弹，三尺瑶琴为君死。

江波涛突然就觉得有什么正从十多年前被周泽楷点了一点的胸口处涌了上来，好像那感觉来的太过缓慢，如同落叶轻触湖面翻起的涟漪，就着对方的一个动作和两个字扩散开来。他觉得时间这辆马车跑的太快了，他坐在上面，却好像错过了太多重要的东西。
没有人注意到，图书馆三楼的一个书架边，有一个男人拿着书另一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但还是忍不住呜咽出声。
江波涛想起了叶修当时挂电话之前问他的那个问题。
那个他自欺欺人地回答说，不知道的问题。


——江波涛，你还记得伯牙和子期的结局是什么吗？


二零二一年十二月三十日。
-FIN-